【余永定】《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穿越无人区》序和目录
中国当下的经济形势瞬息万变,分析当下的经济态势以及预测中国未来的经济态势,成为中国当下诸多经济学家以及经济学研究者所关注的核心。本书由我所徐奇渊、杨盼盼、熊爱宗执笔,以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穿越无人区为主题,分析了三个学术人眼中的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作者藉此对中国的经济态势提出了不少有益启示。本文是余永定研究员为该书所作序言。
徐奇渊、杨盼盼和熊爱宗是我在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的三位年轻同事。以年岁论,我应该比他们的父母还要年长。但我始终喜欢和他们打交道,同他们争辩。有了新想法,我总要问问他们,这些想法是否靠谱,要他们为我把关,免得我这个老年痴呆症的初期患者,闹出学术笑话。徐奇渊在我担任所长期间给我当了两年的学术助手,始终是我十分倚重的参谋。我为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有这样一个青年学术团队而感到自豪。
作者们自称是学术民工,我很喜欢他们的这种有幽默感的自谦。2015年我在孟买印度储备银行(印度的中央银行)做报告,在问题与回答阶段,一位印度储备银行的研究人员站起来提问。他引述一位中国经济学家的观点,质疑我对中国通货膨胀的看法。我突然意识到,这位中国经济学家就是徐奇渊。此前他写了一篇题为《风动还是幡动》的讨论价格指数统计、而非佛学的文章。这篇文章居然声名远播,到了佛祖故乡——印度的中央银行,我当时就不禁失声笑了出来。不要小看我们所的年轻人,他们之中不少人在国际上可已经是小有名气了。
《穿越无人区》这又是一个怪名子。“无人区”原来是指敌对双方战壕之间的地带,是死亡地带。显然,三位作者们并未在穿越凶险的无人区。他们只是在一些没有海图的水域试水。《穿越无人区》是许多有趣短文构成的。我在张明《行走的经济学人》一书的序言中曾说过,我不赞成写杂文式的经济学文章。但看来写这类文章的诱惑力太大,我挡也挡不住。
反过来想,我在60年代文革前接触经济学就是从看这类经济杂文开始的。当时《光明日报》每周都要发表一些这样的文章。我印象最深的有两篇。一篇是解释战国时魏国李悝“谷贱伤农”的文章。另一篇是讲《镜花缘》里“君子国”的买家竭力抬高商品价格而卖家拼命压低商品价格的故事。正是这些趣味性很强的故事,给我做了经济学启蒙。当然,《穿越无人区》不是经济学的启蒙书,而是作者对许多重要经济学问题同读者的分享。我以为,说它是一本兼有思想性、知识性和趣味性的“经济杂文集”是恰如其分的。
文集的第一篇文章《语言和金融市场》写的很好。从英语作为世界语言的视角出发,作者们看到了中国金融走向世界和人民币国际化的困难。我在2007年关于开通“香港直通车”的文章中曾写道:“中国的交易员们有多少能够听得懂伦敦、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专用术语?大多数人恐怕接听客户电话都有问题。连最基本的语言关都过不了,想赚外国人的钱,谈何容易?!”中国金融迈向世界的步伐受制于我们掌握英语、熟悉英语世界的文化、法律制度和政治制度的程度,急于求成的结果必然是欲速而不达。
在《从全球化走向碎片化的无人区》一文中,作者们断言全球贸易体系、生产网络、金融体系都在由全球化走向碎片化。这可是一个极为大胆的重要判断。全球化过程从来都是波动性发展的,有高潮也有低潮。我们不知道全球化的最终结果是什么。中国未来10年、20年的对外经济政策应该建立在何种判断之上,我不是预言家,不敢妄言。但在目前阶段,全球化的退潮是显而易见的。导致全球化退潮的原因十分复杂,难以说清。但有一条很清楚:全球化收益分配不均导致了各国国内阶级或层级(strata)矛盾的激化。马克思时代激动人心的口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早被“全世界资产者联合起来”的无情现实所取代。而正是这种联合造成了一个全球化狂飙突进的时代。但全球化的成果并未得到公平的分配,于是出现了反全球化的浪潮。
一个国家的政府越是忽视收入再分配问题,这个国家的民粹主义和反全球化情绪就会越发强烈。十几年前发生在西雅图的反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大游行,最近几年欧洲国家右翼民粹主义者的粉墨登场,特朗普这样一个怪胎入主白宫都是发达国家中、低收入阶层反全球化情绪的产物。在美国,除了意识形态卫道士之外,对中国最敌视的人群恐怕是非铁锈地带蓝领工人莫属了。在中国似乎听不到什么反全球化的声音,但这是否是因为我们的听觉有问题?即便没有,谁又能保证今后我们不会听到呢?
全球贸易体系的前景难于预测,谁会想到TPP会在最后时刻因特朗普的上台而被扔进垃圾桶。值此区域贸易自由化谈判方兴未艾,美国的单边主义肆行无忌的时刻,我以为,无论如何,中国都应该做WTO多边主义的捍卫者,WTO的道德高地必须坚守。
《穿越无人区》认为区域自由贸易协定的出现将改变直接投资的格局,并且会进一步改变全球生产价值链的布局。这种观点有道理,但另一个重要问题是,中国如何把握参与全球生产价值链的深度和广度。中兴遭禁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中国应脱离全球生产链(至少掌握核心技术),还是进一步融入全球生产链(在链内升级)?抑或两者之间存在一条中间道路?这是一个无法回避但又难于回答的问题。从技术角度来看,脱离全球生产链是难以想象的。但中兴不是一个个案,如果中美发生冲突(不是战争),更多中国高科技公司被制裁怎么办?我们在等待技术专家和政治家回答这个问题。
作者们认为“国际金融体系也在走向碎片化”。是否可以这样说,我不大肯定。但国际金融体系确实面临新的考验。但最大的考验很可能不是别的,恰恰是如何包容中国的兴起。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最主要功能是充当全球金融体系的“最后贷款人”。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的份额为第三位,在未来的十年中很可能会上升到第一位。届时,基金组织的发达国家成员国是否会接受中国成为基金组织最大股东这一事实。此外,目前的各类区域金融合作组织以及诸如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之类的国际金融机构的发展如何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相协调,也是国际金融体系面临或即将面临的重大挑战。
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法兰西艺术气息》一文中,这本书对法国在国际货币体系沿革中的作用做了有趣的评述。法兰西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法国人的自豪感举世无双,只可惜时运不济,自拿破仑之后法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发言权每况愈下。尽管法国人的骄傲同法国的实力不成比例。但听听高雅的法国人教粗鄙的美国人如何做人倒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所谓国际货币体系是保证国际交易正常进行的国际制度安排。其主要功能有二:第一,提供交易媒介,方便商品、资产的跨境交易;第二,提供某种调整贸易不平衡的机制。为了实现这两个功能,国际货币体系必须包含三个要素:一,本位货币(作为价值单位的货币);二,汇率制度安排;三,对于货币可兑换性的规定。
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国际货币体系是所谓“金本位”,其特点是:第一,黄金是唯一的储备货币;第二,每个国家的货币与黄金挂钩,各国货币的汇率由各货币对黄金的兑换比例而决定;第三,货币兑换成黄金不受限制。金本位这样一种国际货币体系是有其缺陷的,首先它有通货收缩的倾向,因为黄金的产量是有限的,而世界经济高速增长,这就会导致交易手段不足的问题。其次尽管金本位具有很强的实现国际收支平衡的调节功能。但金本位下的国际收支平衡调节往往过于迅速和强烈。而这又会导致调整国经济发生巨大的动乱。为了克服金本位的缺陷,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应运而生。
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的设计基本是美、英国两家包办。骄傲的法国人不甘心被无视,希望新的货币体系能够打上法国烙印。但因实力不济,也只好满足于给新体系加上一点法兰西艺术气息。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基本上是一种黄金汇兑本位制,一方面,黄金依然作为储备货币,另一方面,美元—一种国别信用货币--可按固定比率自由兑换成黄金,也就是说,美元和黄金共同成为储备货币,美元在一定程度上就等同于黄金了。但美元毕竟不是黄金,所以在黄金汇兑本位国际货币体系下,对美元的信心,即对美元可以兑换成黄金的信心成为一个关键问题。
经济学家特里芬指出,外国投资者所持有美元(美元资产)对美国所持有黄金数量比率的上升,迟早会导致外国投资者对美国政府所做的35美元兑换1盎司黄金的承诺丧失信心。到1971年前后,外国投资者所持有的美元资产达到5000亿美元,而美国的黄金储备是1500亿美元。在这种情况下,美元持有者果然对用35美元能否从美联邦储备委员会兑换1盎司黄金产生怀疑。一直对布雷顿森林体系心存芥蒂的法国人自然不会放过找麻烦的机会。戴高乐派军舰从美国运回黄金,加大了美元持有者的恐惧心理。美元遭抛售,美国黄金储备急剧减少,最终导致了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的崩溃。
在后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美元不再有黄金支持。 对外国持有者来说,美元仅仅是由美国政府开出的、以国家信用担保的借条(“IOU”)或某种意义上的“白条”。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美元有黄金支持尚且崩溃,同黄金脱钩后,美元怎么依然能够充当国际储备货币呢?似乎可以认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并非是市场对美元的储备货币地位投了不信任票、而是对美国政府35美元兑换1盎司黄金的承诺投了不信任票。 美元与黄金脱钩后,美元对黄金的价格剧烈贬值,但美元对其他货币的贬值则相对温和,且有双向波动。这说明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本身并没有发生根本的动摇。既然美元已经不能兑换黄金,换英镑、马克、法郎都不是什么更好的选择,那还逃什么呢?干脆就持有美元吧。于是美元汇率也就稳定下来了。
《国际货币体系中的法兰西艺术气息》中提到法国经济学家雅克·吕夫(Jacques Rueff),他在1962年曾经讲过一个“裁缝的故事”,他把当时国际货币体系的安排比作一个裁缝和他的顾客的关系:裁缝为顾客做西装,做好西装卖给顾客后,再把顾客付的钱作为贷款返还给顾客,后者则用这笔钱再向裁缝买新西装,如此循环往复,顾客不断地享受西装,裁缝不断地积累借条。等到有一天,裁缝想把这些借条换成现钱了,顾客到底有没有能力还钱呢?美国是这个故事里的顾客,世界其他国家则是那位裁缝。
我不知道雅克·吕夫是不是揭示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不合理之处最早的经济学家,但雅克·吕夫的话确乎说的早了点。直到1980年之前,美国都是贸易和经常项目顺差国,因而它是通过资本项目逆差(输出资本)为国际货币体系提供流动性的。美国是债权国,因而没有理由怀疑美元会突然贬值。换句话说,雅克·吕夫的裁缝是美国而不是别的什么国家。美国一方面把借据(美元)借给其他国家,另一方面为其他国家提供商品。其实美国也是不情愿充当这个角色的。
但1980年代以后,情况发生逆转,美国和世界其他国家的角色发生调换。美国成为贸易和经常项目逆差国。一方面,美国成为顾客、其他国家成为裁缝;另一方面,这个顾客自己印借据,而裁缝们居然不但接受这种借据,而且热衷于积攒这种借据。
现在,由于长期入不敷出,美国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债务国。但美元不但没有遭到抛售,反而在全球金融危机之后持续升值,这难道不是见了鬼吗?唯一的理由是大家相信美国会还钱。但谁知道,当美国的债务进一步上升,美国的通货膨胀恶化,或当美元的替代物出现之时,会不会在全球范围内出现“逃离美元”的浪潮。凯恩斯说过,“如果你欠银行1万镑,你受银行的摆布。如果你欠银行100万镑,银行受你摆布”。如果中美交恶,美国人赖帐怎么办?作为美国的最大债主,中国应该很难睡上安稳觉。
法国人提出“特别提款权”(SDR)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在现在的技术条件下,把SDR作为价值尺度,交易媒介、结算手段和储备货币也并非难事。但由于惯性,由于美国的反对,除非发生一场让美元声名扫地的危机,SDR取代美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人民币国际化?可能。但这必然是一条漫长的荆棘之路。
《穿越无人区》中的更多短文同中国经济有关。最引起我关注的是《从PPI反弹到PPI行业分化:去产能政策下的产出-物价关系变异》一文。这是一篇很规范的宏观经济形势分析文章。在这篇文章中我最感兴趣的是作者们对中国总供给曲线左移,左旋的分析。作者提到:中国的PPI经过了54个月之后终于从2016年9月开始转向正增长。这是中国经济自2012年持续下滑之后的一个重要转折点。2017年“工业企业不但摆脱了债务-通缩风险,甚至还实现了债务杠杆率的轻微下降。在 PPI 快速上升的支撑下,出现了L 型增长下的 V 型反弹”。但作者们看到,随着 PPI 的快速反弹,也出现了一些需要解释的现象:2015 年及以前的产出增速-通胀率关系,已经不适用于2016年以来的情况。2016年初开始,相同产出增速,已经对应着更高的通胀率,或者说,相同的通胀率水平,对应于更低的产出增速。
作者对产出和物价之间关系这种变化的解释是:正向需求冲击带动了经济活动回暖,带来了需求曲线向右移动,如果只有这个力量, 我们将会看到价格和产量双双同步上涨。而另一方面,去产能对供给能力造成了一次冲击、市场结构变化对供给面造成了二次冲击。其中前者,行政去产能带来的供给面冲击,将影响到供给曲线向左移动。而后者,市场结构变化带来的是供给曲线更加陡峭。在此情况下,给定价格的上涨幅度, 企业扩大供给的幅度将非常有限。
我一向羡慕年轻人对数据和细节的把握,进行宏观经济分析,特别是短期分析,没有这两点是得不出什么有用结论的。《L 型增长下的 V 型反弹:PPI 反弹的力量?》的分析是有说服力的。但是,在这里我也不妨吹毛求疵一下。首先,总供给曲线并不是产出-物价关系曲线。总供给曲线的推导可以基于不同的理论。例如,在西方教科书中,总供给曲线一般是根据劳动市场供求均衡理论推导的,也有是根据合理预期理论推导。我自己则往往用异质企业(劳动生产率不同企业)的微观价格-产出曲线加总推导总供给曲线。
《从PPI反弹到PPI行业分化:去产能政策下的产出-物价关系变异》中的总供给曲线是以什么理论为基础的呢?作者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但并事实并不必然是这种情形,这一问题还有待进一步探讨。你所观测到的那些产出-物价点是总供给曲线的轨迹抑或总供给和总需求曲线的不同交点?换言之,你还需要处理观测点的识别问题(identification problem)。在假定了总供给曲线背后的理论之后,你才能问为什么对应于给定物价水平,产出会减少;或对应于给定产出水平,物价会上升。
以由微观产出曲线加总推导的总供给曲线为例,同是去产能,如果去产能方法不同,总供给曲线的变化也应该是不同的。例如,让亏损企业破产,总供给曲线似乎不会发生移动。但是,让所有企业(无论是否盈利)一律减产,则总供给曲线大概会发生移动,但移动方式可能还会因减产方式不同而不同。总而言之,发现总供给曲线发生变化,解释这种变化对我们正确认识当前经济形势,并制定出正确应对之策十分重要。我想说的是,确认我们到底观察到了什么,以及正确解释我们所观察到的变化是不能够一蹴而就的,我们需要的是不断的质疑和不断的重新解释,直至我们智穷力竭,疑无可疑。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谨以此序言向我的年轻同事表示感谢和敬意,并告诉他们:只要还有精力,我还将继续同他们讨论和争论下去。
《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穿越无人区》目录
序
自序(上):语言和金融市场
国际金融体系穿越无人区
从全球化走向碎片化的无人区
货币政策无人区:欢迎来到负利率时代!
负利率政策无人区:在海边玩耍的那些央行
国际货币体系的历史区:美国和大债主沙特的历史纠葛
国际货币体系中的法兰西艺术气息
国际货币体系改革的无人区:SDR债券撼动美元世界?
迎接未知的国际金融危机:准备好第二道防线
中国踏入一带一路无人区的探索
进入一带一路“无人区”的中国国际发展政策:西方社会的批评与误解
踏上一带一路“无人区”的中国企业投资
一带一路投融资机制的无人区
投资主体:中资银行在非洲的南北合围布局探索
投资伙伴:马歇尔计划的启示
投资对象国:津巴布韦关于引入人民币提议的启示
投资项目:尼泊尔的生姜产业
自序(下):反思“摸着石头过河”
中国经济迈入无人区
L型增长下的V型反弹:PPI反弹的力量?
PPI反弹了,产出-物价关系变异了?
需求冲击无法解释产出-物价关系变异
² 从PPI反弹到PPI分化:去产能政策下的产出-物价关系变异
² 从PPI行业分化到行业利益再分配
行业分化背景下:固定资产投资走弱
对存货投资的唯一共识
对存货投资的四种误解
盘点中国的存货和存货投资
转型的经济结构,变形的货币需求?
中国经济改革突入无人区
中国房地产市场的三种前途
去谁的杠杆?
去产能政策的冲击和供给侧改革的进一步推进
扩大内需:靠财政还是货币?
普惠金融观察:来自扶贫贷款变形的反思
² 德日同途殊归的启示:如何应对汇率升值
缓解汇率冲击的外部解:国际汇率政策协调
国际交易结算当中,中国如何面对赫斯塔特风险?
人民币汇率制度走向充分弹性:条件正在走向成熟
1980年代,日本金改的错与莫
老龄化问题,中国比日本更棘手?
(《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穿越无人区》,徐奇渊、杨盼盼、熊爱宗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年6月1日。)
延伸阅读:
【潘圆圆 张明】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五个新变化——兼评《关于引导对外投融资基金健康发展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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